鱼眠

九百诗书往来频寄信

【冻卡迪】巡昼(三)


·冻×卡×迪,非cp,解谜向,关于强者的惺惺相惜,致敬一下三位T0指挥,ooc是我的

·独立世界观,背景主页可查

架空末世,有“主系统”的存在,“主系统”每天会根据个人能力发布指定任务;设定上冻卡迪是互相对立的关系,视角轮流,本篇:迪

·参考:经典命题“三分之二”;以及我自己对“枪手博弈”游戏的改编


——我不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。

——因为我知道胜利并不一定要以死亡作牺牲,能命中暴风眼的子弹也从来不只有一颗;我知道你可以杀死我,但我偏赌你信我。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小迪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踉跄了一下。


落下极深的断崖让他有点使不上劲,即使就发生在几十秒的时间里,那种压抑而沉闷的感受也很难立刻甩脱。脸上被风刮得生疼,呼吸之间都带出了些腥气。他眨了几下眼,晃掉面前的重影,看见卡梦和果冻双手抱臂,面无表情的一人占据了一个角落,正中央则摆了一个紧闭的保险箱。


……等一下。


保险箱?这是新的地方?


来不及细想,他迅速将视线从两人身上抽离,对准周身的环境。空旷而森严——这是他的第一印象。说是占据着角落,其实这地方根本没有传统意义的墙,更像是一个祭坛;巨大的圆形地面以纯灰的大理石铺就,色泽冷硬,触感平滑,在头顶洞口微光的照射下折出寒芒,将整个平台照亮;此外边缘还矗立着十根看上去不太牢固的石柱,在可见范围内无法判断出高度,石柱之外仍是万丈深渊。


忽略那两个垮着脸的人,那摆在核心处的箱子似乎就是这里最靠谱的东西。


小迪伸手比划了一下:方形,体积不大,铁质打造。但本该是开口的地方却严丝合缝,没有留下锁孔通行的位置;且箱底直接与地面连接,像一块平地凸起的岩石,靠人力明显无法移动。他蹲下身,掌心抚过箱壁,注意到箱子周围浮动着一圈白色光晕,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牢牢环扣。而侧面用清晰的痕迹,重复的刻着一句英文。


Risks nothing gains nothing。

风险与收获并存。


小迪若有所思地抬了头。他走到其中一根石柱旁,用手指捻了一把,风化的碎屑簌簌而下。他意识到这东西比想象的还要更脆弱,甚至只要受到碰撞就会坍塌。而坍塌之后会怎样?眼风扫过卡梦和果冻,他意有所指的开口:“你们没发现什么新东西?”


卡梦转着手上的戒指,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,闻言盯他一眼,朝果冻的方向示意了下:“你问他,我这也下来没多久。”


“我……”


——“滴。”

——“本轮伤亡人数:0人。恭喜三位成功通关‘坠落’,三位分数仍旧一致。请稍作休息,第三轮正在加载中。”


“……我也没。”果冻被打断了发言,踹开一颗石子,语气有点闷的说,“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?刚下来又被拖上去救你,就来得及摸了那箱子两把,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。”


小迪屈起手指在箱壁上弹了一下。咚的一声,低沉而不连续,显出非常的重量;他借以判断里面至少有五分之三由实心浇筑,空心处摆放着的应该是某种中小型工具。指腹上移,抚到侧部冰凉的刻痕时,他忽然一顿。


……没有生锈?


和你玩的所有网络游戏一样。系统通常会定期对每个场景进行物理重置,以提高参与者的体验;但这里和普通游戏不同,作为一个目的性极强的系统,在bug真正修复之前,重置当然不可能无限,且仅会在有人涉足、有用的两个前提下进行。


他感受的到坠落断崖时脸上滴过的泥水,腥气还在喉咙里翻涌。这地方不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吗?那么一个常年处在潮湿、低温的环境,暴露在氧气里的铁箱子,怎么会没有生锈?


难道他们猜错了,其实前两关的死亡率比他们预想的要低?可如果说来到这个bug的每个人都走到了最后一关,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完成修复?是因为在箱子开启后突发了极为凶险的情况,还是……这上面刻着的就是有用的信息,所以出于某种原因必须保留?


会是前者吗?什么样的危机会让已经走到这里的三个人无一例外的选择“背叛”?但是不对,这bug的主导权一直在人,无论是系统隐约的态度还是规则的内容,其实都给予了足够的信息和方式去制造通关的可能;无论是“密室”还是“坠落”,每一个细小变量导致的都必将是全灭的结局,三个人的命从一开始就绑定在一起。在最后关头选择离轨的人,又凭什么能走到这里?


可这样就成了悖论,他不能以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。他不会这么做,不代表别人不会;毕竟关系变质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个很小的诱因。


“……风险与收获并存,”小迪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。如果是后者呢?关键的信息会是什么?是对这场游戏的概括,是异化成为bug之前要传达的某种理念,或者是暗示某些他们没有注意到的东西?


他一时思绪混乱,不知该怎么去解释。半晌他看向两人,缓缓地问,“你们怎么想?”


卡梦没有回答。而果冻耸耸肩,开了一个无聊的玩笑:“我怎么想?我觉得在暗示我们别犹豫,赶紧把对方干掉。”


——“滴。”

——“第三轮‘概率’加载完毕。为证明有开锁的资格,请三位对地上的问题作答。”


概率。一个要求精准而唯一的系统里,允许这种模糊而不定的东西存在?小迪犹豫了一下,将那句英文暂且放在一边,看向缓缓亮起字幕的石面。


——“首先请每人选择一个0~100之间的整数。倒计时一分钟,选择的数最接近这些数平均数的三分之二的人,将拥有开启权限。选择随意,如:16、45、79;唯一要求是,平均数的三分之二。”


小迪低下头去。


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题,但却是一个存在无限可能的题;看到它的第一眼他就知道,所谓的“标准答案”根本不存在。非要说的话,只是取决于谁想的比谁多而已。


来想想看。根据题意,首先计算0-100总和的平均数。他很快得出答案,约等于50。50的三分之二,取整数就是33,答案是33,对吗?


既对,也错。33是普通人也能很快推导出的结果,这时不妨更进一步:当三个人想到的都是33,“这些数”的指代变化,场上的所求值是不是已经不一样?为了更接近答案,是不是应该以3个33为蓝本,继续往下推?也就是三数之和的平均数,33的三分之二,22。


结束了吗?没有。为什么?因为另外两人当然也想得到22,此时所求值再一次变化,要想赢还必须继续往下:22的三分之二取14、14的三分之二取9、9的三分之二取6、6的三分之二取4;一直往下,直到最终变成1。


答案是1吗?


小迪稍加思索,给予了否定。如果面对的是其他人,他的答案当然可以是1,甚至可以是22、是14、是9,随便是多少,比33小就行:因为其他人也许没有那个眼界去想那么多层;但是此时他眼前的是果冻和卡梦,是无限循环里的终止符,是千万条线里唯二的点。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几率,他也不想将得分的希望寄托在他俩答错的可能上。聪明人之间的博弈只会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,对他来说,答案当然只有一个。


在电子音清晰的计时声中,三人因为性格而衍生出的不同语气和说话方式,以同步的平缓语速,将答案在倒计时最后一秒交汇;他的答案应该是——


“零。”


零。无论是33、22、14、9、6、4、2;因为必取整数的限制,这个无限循环被迫在此终止,停在了1;可答案却不会因此止步——无限趋近可以代表等同吗?不,所以答案必须是零。


——“回答正确。”


一声锁落,正中央的保险箱自动弹开。黑漆漆的空间里隐约散发出火药的味道,和小迪预想的一样,五分之三的面积被水泥填充;他瞳孔微缩,看着躺在箱子里的东西。


——“这是三把老式的左轮手枪,装配有六个弹槽。每个人的弹匣里分别有2、3、5颗实弹,其余都是空弹,仅有声音而不会造成实际伤害;也就是说你们各有30%、50%、80%的命中率。名字和实弹数量已经标在弹匣之上,命中率只有你自己知道。现在选择在场任意一人开枪且仅开一枪,最终活下来的人,就算赢。”

——“倒计时五分钟:现在开始。”


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。不需要过多交流,三人拿起枪,互相指着慢慢后退,直到各自将背抵在石柱上。


靠到石柱的瞬间,小迪立刻谨慎而迅速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弹匣。上面印着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数字:5/6。


五颗子弹。他是80%的那个。


他迅速控制好自己的面部情绪,故意稍显紧张地低头,侧开了两人的目光。低头的瞬间他用余光看见卡梦危险的眯起眼睛,看见果冻端起枪对着他试瞄;小迪心下微动,紧握着手里沉甸甸的器械,自觉分外恍惚。


左轮手枪。作为赌博场上常见的道具,它引申出最残忍的游戏“俄罗斯转盘”,赌注并非钱财而是人命。精密而紧凑的零件,转轮式的弹膛和弹仓,向左90度装填弹药;扣动扳机,弹壳底部的火药顷刻间爆炸,受到压迫而膨胀出枪管,沿着凹槽里螺旋而过的轨迹侵彻目标。


而从他手中发出的子弹,瞄准的将是心怀叵测的背叛者,还是并肩作战的同伴?


他看向卡梦和果冻。前者脸上仍然露出几分审视的意味;而后者不作任何情绪的表示,丝毫看不出端倪。小迪意识到自己再装就显得过于刻意,好整以暇地换下脸上的局促,区之而代的是深邃而不附着任何自我的神情。


他们看上去并没有主动射击的想法。落针可闻的寂静里,每个人都在等那个打破僵局的人。


没错,这样的游戏里理应由最高概率者向最低概率者开枪。不仅是因为命中可能,更是因为最高者的绝对统治力会使最低者不具备迅速反击的能力;一旦第一颗子弹命中,产生的绝不会是“一人一枪”的合理顺位,而将爆发真正意义上的混战。


所以在每个人为自己蓄力的时间里,小迪拥有的是百分百的主导权。只要他愿意,他选择的那个人几乎是必死;抛开那六分之一的可能,他甚至可以犯规,趁另一个人反应不过来的瞬间,多开个一两枪,不怕死不透——谁又能拿他怎么样?


他感受着枪身冰冷而残酷的温度自指尖点点攀上,辗转在胸口处,直到寒意浸入肺腑;那种快感几乎要剥离开跳动着的温热心脏,烽火燎原般牵引恶意,露出血脉里深藏着的贫瘠而卑劣的根系。


经历过的人才知道。这种主导别人生死的感觉太自得、太令人沉迷了。你就是万人之上的审判者,生杀予夺、加膝坠渊,对错都由你;什么礼义廉耻、道德操守?在这里全是笑话。他可以轻松除掉最大的两个威胁,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:何况他们原本就是敌对关系,没有人会因此指责他。


然而小迪轻轻拨弄着扳机,眼底流转着复杂的感情。他们毕竟交付过后背。尽管极度怀疑和绝对信任,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身体里揉杂,处处割裂着他;暴风雨里永无宁静之地,命中暴风眼的那颗子弹却握在他手里。


这是黎明前深沉的黑暗,是破晓前最后的绝响。他问自己:小迪,你愿意剖去全部的善良和希冀、将人性抛弃,从此午夜梦回、衾影无惭,看到他们长眠在此地吗?

如果不愿意,你的归宿会是什么?你在坚持的、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?生死在前,你从通风管里捡起那枚硬币、你投向无尽深渊的怀抱、你握住他们向你伸出的手;是的,你同样冷静而理性,永远强大而坚定,拥有和他们殊途却同归的信念;面对那一步之遥的距离,他们都作出过自己的决定,现在轮到你了。


——可是你敢赌吗?你敢为了两个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,将自己的性命悬挂在刀尖之上吗?即使利益的天平已经倾斜、即使你唯一的筹码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想法?


人不会永远理性。他可以精确计算数学或是化学分子式,他可以在千头万绪中找到唯一正确的方案,但他不能任由自己走上不回头的路。


三人无声对峙。一种介质似乎在转化为另一种,在达到临界值之前、在倒计时的最后三十秒,他们一致选择了闭上眼睛。


——他听见自己的回答。他说,我敢。


于是闭眼的瞬间小迪屏住呼吸。手腕一转,将黑洞洞的枪口反向自己。


他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离死亡更近。抵到太阳穴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战栗,身体里爆发出强烈的对生的渴望,感受到篆刻在本能里的抗拒;可他压下恐惧,逼迫自己战胜本能,成为自己的行刑者。


小迪扣下扳机——


……


……


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。


他深呼吸一口气,看着眼前的景象,又闭眼向后靠去,有些脱力地放下手臂,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无奈的笑。

哈,概率,的确是概率。可以计算的六分之一空弹的概率;不能计算的人心倾斜的概率。


——三人无一例外的扣下了扳机,却都将致命的枪口对准了自己。


我不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。

因为我知道胜利并不一定要以死亡作牺牲,能命中暴风眼的子弹也从来不只有一颗;我知道你可以杀死我,但我偏赌你信我。


——“滴。”

——“系统判定……”


还不是放松的时候。三人点了下头,交换了一个眼神。这一次,不等它说完那自作主张的宣判,声落的瞬间果冻微微昂头,朝着箱子正对的那根石柱,抬手就是一枪。这一枪是实弹。空气里硫磺和硝化物的味道蔓延,杀伤力极强的火焰爆裂开来,顿时飞溅一地碎屑,石柱轰然倒塌。光影交错间,果冻轻嗤一声,脸上是一个戾气深重而轻蔑的表情:“别他妈惦记你那破分数了。”


卡梦则对小迪做了个手势,叫他暂时靠后。随后两人不发一言,将枪瞄准旁边剩余的石柱,空、实、空、空、实、实、实、空、空、实,直到子弹用尽。


系统好像察觉到了他们想做什么。刺耳的杂音以机械的口吻暴响,从头顶打下剧烈的红光,整个平台开始摇晃,一阵感叹号和警告的标志在眼前闪现。


小迪心下了然:他们在找“交点”。将他留在最后,是因为他的枪能百分百的打出实弹,他们要在系统启动自毁装置前作出排除,确保那颗决定性的子弹结束一切。


十颗子弹,十根石柱,风险与收获并存;有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勇气,才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。


现在剩下的还有五根石柱。顶部悬崖松动的十分厉害,不断有碎裂的小石块掉落,地面甚至已经隐隐出现了裂痕——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。卡梦远远地望着他,将弹尽的枪随手往下一抛,斩钉截铁地说:“七成把握。你相信我吗?”


小迪看向他的眼睛,点头。


“好。”果冻自觉避让,看着他将视线投往身后,听到他坚定的声音:“四点钟方向。”


前方的光线越发繁杂,看到的东西已经不太清晰,后台崩坏,物体出现扭曲;小迪知道,在自毁装置启动前,精准击中目标的机会唯有一次。他用右手抬起枪械,将另一只手按在右手手腕上,眯起眼睛对准前方。


——“打!”两人同时喊。


耀眼的白光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。千万个字符在视线里跳跃,风声呼啸,乱石拍空,平台、断崖、子弹,眼前的色调像油画晒干般褪去、定格,蜕出一片无机质的虚无。


【世界公告—特殊通知】重庆·D3区不明异动已平息

任务完成度:100%

任务奖励:积分+1,个人积分点+6

检测到所处情况特殊,即将自动传送,请做好准备


所幸,这一次的电子音终于宣告结局了。


……


“站在地上感觉就是好啊。”小迪靠着桌子,由衷地感叹,“我现在宁愿天天开那个会,也不想再来一次了。”


“这辈子没觉得联盟这么他妈亲切过。”果冻干呕一声,一语双关的骂了两个狗地方。他狠狠地揉了把脸,忽然想到了什么,略显严肃的脸挂上一个笑嘻嘻的表情,调侃地拍了他俩一下,“好啊,又是一分,这个月第一又是我们了啊。”


卡梦笑了一声:“话别说太满呐。”


此时是清晨七点半,刚好是联盟日常报道的工作时间。尽管室内昏沉寂静,室外却正是旭日东升、万物苏醒之时。

门口传来隐约的人声,三人相视而笑,碰了碰拳,向外走去。


——暴风雨终于平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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